Parent and child hands handing flowers

白髮人送黑髮人 

Parents grieve the loss of a beloved child

執筆者:許秀美, Helen Hsu, LMFT

出版日:  4/2012


 (之)

「我的兒子要是活着,現在應該是36歲了,他在13歲時,有一天放學,在回家的路上被車子撞死了…」。這是筆者一位患有夾帶妄想、幻覺等精神性症狀的憂鬱症病人,在第一次面談時的開場白。

失去親人的傷慟,原是人世間許多悲苦情境之一,而根據研究調查報告,尤以〝失去兒女〞,更是為人父母者所經歷的人間至悲!也是最令父母難以接受並且最不容易走過去的一段心路歷程。一樣是親人永別,何以失去兒女遠較失親失怙更叫人傷心逾恆、悲痛難熬呢 ? 其原因可略述如下 : 自古以來,有了兒女,便恰似有著傳宗接代,因此兒女是父母的傳承、延續 ; 是父母的未來、希望、夢想、期待…等,當孩子先父母而亡,這一切便完全落空,縱使不至於尾隨而去,父母也覺得自己已經殘缺,因為部份的自己,已隨著孩子的逝去而死亡,甚至覺得生命無法繼續…這也才有那麼一說〝失去父母,是失去我們的過去 ; 失去配偶,則是失去現在 ; 而失去兒女,却意味著我們沒有未來了〞。 再者,一旦一日身為父母,那份終身永存的舐犢深情,將無涉於兒女的年齡老大與否而永續存在,因此不論什麼年紀的白髮人送黑髮人,都是因為這份無可取代的父母角色,被予以一個最大的打擊或摧毀,其所造成的〝角色失落〞,正是失去兒女的父母之所以無法走出悲傷的最主要原因。最後,還有來自大自然規則給我們的影響,我們總是深信 : 果實必然早熟始早落 ; 四季時序有其先來後到 ; 新生代也理當茁壯而接棒…等,因此如果是黑髮人先於白髮人離去,那份脫序或失序的不自然現象,當然令人難以理解與接受。

痛失兒女的傷慟心情,深刻而沉重。儘管我們常說,時間是療傷止痛的一帖良藥,但是這麼一份極悲痛的心路歷程,究竟需要一年、二年或五年、八年…,才能緩解那份哀傷而回歸到過去的正常生活,却也因人而異。尤甚者,縱然傷慟者能夠重拾過去生活的步調,但是根據調查報告,大部分傷慟者都覺得,日子已經無法像往昔般的安然自在了。

特別還要一提的是,這一份傷慟心情將會帶來情緒上的波動,譬如驚嚇、否認、憂慮、焦躁不耐、失神恍惚等 ; 有些人還會對與死亡相關的情景,耿耿於懷而滯留腦海不去,以致有些傷慟者會產生幻覺、妄想,以為聽到或看見死去孩子的音容 ;  再有,惡夢或多夢也層出不窮。此外,身體方面的影響包括睡眠不佳、消瘦、呼吸不順暢等,甚至有調查報告還指出,極度憂傷與掉頭髮,有一定的相關。

美國知名作家Mr. Jay Neugeboren在他1976年的一本著作中寫著 : 「一個失去妻子的男人,有一個稱號叫〝鰥夫〞 ; 一個失去丈夫的女子,也被稱做〝寡婦〞 ; 另外,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,則被封為〝孤兒〞,鰥寡孤獨,其悲已甚,可是那位失去兒女的父母,却連一個封號、稱謂都沒有,那是因為實在是沒有任何片語隻字,足以適切地描述那份失去兒女的深重哀痛啊 ! 」

(之)

失去親人,已可謂人生傷慟悲苦之極,何況白髮人送黑髮人,更為人間至悲。其所及,不僅僅是〝父母失去兒女〞這麼單純,而是因此一失落,由於父母雙方在感傷與因應態度上之差異,以致對彼此的感覺,甚至是婚姻,都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。一份對高離婚率原因的調查報告中便發現,失去兒女的夫妻,在面對孩子死亡後的六個月內,離婚的比例,提高至百分之八十五,當然大部分的離婚父母,都不承認孩子的死亡與他們的離婚攸關。此外,在此一失落後,父母對其他兒女的可能疏於照顧,也不容忽視。筆者便有一個媽媽朋友,在失去女兒後,不管另外兩個孩子的長大所造成家中睡房的不夠使用,繼續將女兒原有房間的一切擺設,原封不動地保持著,不准別人動用,至今八年,最後造成這兩個孩子在性格形成上的缺憾,而有一段非常困難的青少年階段。

走過失去親人的傷慟過程,原本艱難;而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路歷程,更是深長、沉重、複雜、難熬。特別是傷慟的父母,有時候不自覺地,藉著悲傷正是在懷念那已經逝去的兒女。因為那份失落太深重(父母覺得部份的自己已經逝去…沒有未來…),因此唯有藉著傷慟,他們才覺得與那失去的孩子,永遠牽繫著。有一位失去女兒的母親便說:「這份悲傷將伴隨我一生,因為即便是女兒已經不在,我仍然永遠是她的母親。」

唯其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慟歷程影響如此之深,如何早日走出這份心路歷程便更顯重要。首先傷慟者在面對這份失落時,可以預期有驚嚇、麻木、否認….等心情,這些情緒正是一種緩衝,以便讓那份失落可能帶來的強烈衝擊,不致排山倒海的一次來襲。傷慟者也可以承認自己的無助、痛苦;並允許自己生氣─生氣自己的脆弱、無望、失去方向;更讓自己哭泣,而不須壓抑;還要提出那份需要與渴望─想要談談那失去的孩子、那些與他相處的時刻與經驗、還有那些還來不及與他共渡的事件等。這也是在強調,傷慟者如果能將內心世界裡所思所想,對一個可信賴、能傾聽的親友談出來,將會好過孤獨的被那份悲傷啃噬著。

除了談出來,傷慟的父母還可以試著以特定的紀念方式,來保留對孩子的記憶,譬如以日記、為文、詩作等,寫下自已的感覺;或以編輯相冊;或借藝術與音樂作品創作等,來記錄孩子的各項里程碑。也有父母以捐贈孩子器官,或以自己是過來人的經驗,透過義務工作,反過來去勉勵那些與自己相同遭遇的父母,除了可以服務別人,更藉以幫助自己從〝專注於自己的失落〞中,分神出來。

再就是借助個人的信仰,筆者有些個案分享著,透過禱告,可以將這份失落歸之於〝神的旨意〞,而求得最終的心安;也有個案經由膜拜靜坐,領悟業障的來去,而能夠釋懷於〝業障已了,不再需要受苦,所以無所牽掛的離去了。〞最後傷慟者還要照顧好自己,吃得好、休息夠,以及起碼的運動,譬如公園後院走走,或是觀觀夕照、林園中漫步、給自己買個喜愛的小東西等,不要擔心偶爾的喜悅是罪過,事實上在一陣子寧靜後,那份刺骨的痛,還是會不其然的逃竄出來,因此我們必須試著走出來,努力重新找到〝與這份失落共存〞的生活方式。亦即儘管疤痕已然永久留下,我們卻要讓傷口癒合,學習在餘生與那份痛和平共處。

經過這位「我的兒子要是活着,現在應該是36歲了…」的個案,筆者不想再多說〝時間是療傷止痛的良藥〞,因為走過傷慟過程的時間因人而異是不等的,有的人一年、兩年、卻也有人二十五年依然未竟….。

 Apr 20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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